
去年,安成兄有一天見到我,上來親熱地握著我的手,一邊翻著手機,一邊說:“老弟,你有個學生在網上傳了一篇文章,里面滿是對你的尊重與感恩?!闭业竭@篇文章后,捧到我的面前。彼時,我與安成兄并不在同一個年級,見面僅點頭之交,談不上多熟。雖說心中還是有點得意,但是我還是客套兩句:“過獎過獎,謬贊謬贊!”安成兄則是一臉嚴肅:“金杯銀杯,不如學生的口碑,你現在不帶這個孩子了,她還沒有忘記你,做這樣的班主任,再苦再累,值了!”后來,安成兄還將學生的文章發到南校微信群中,連說正能量的東西應該共享。那時我就知道,安成兄,你是個愿意成人之美,不存絲毫嫉妒之心的謙謙君子。
去年一接班,安成兄就找到我:“你班里某某孩子,是我老同學的孩子,平時對他要求嚴格些?!苯衲臧嘁欢ㄏ聛?,安成兄又找到我“不好意思,老弟,今年你班上有我一個老朋友的孩子,多照顧照顧!”去年班上的那個孩子有些調皮,安成兄就經常在我班級窗前靜靜站著,看孩子的學習狀態怎樣。今年,和安成兄一個年級共事,每一次考完試,他都會從二樓爬到四樓,和我交流孩子的成績,還經常將孩子喊出來談心加油。那時我就知道,安成兄,你是個為朋友兩肋插刀眉頭都不會眨一下的錚錚漢子。
安成兄住在我家小區東面不遠,中間僅隔一個小區。加之今年我倆又都在同一個年級任教并都擔任班主任工作,所以早出晚歸成了生活常態,而且經常是同來同往。安成兄總是一輛單車,很舊了,騎上去真得是嘎嘎直響。早上碰上,我就會慢慢悠悠騎著電動車跟在他的一邊,邊走邊聊,他總是讓我先走,見我堅持要陪他一起,他就會很不好意思地努力蹬車,怕耽誤了我到校的時間,天熱的時候,不到學校,那件藍襯衫就濕了一片。晚上一起回來,我會索性牽著電動車和他一起走,美其名曰鍛煉身體,晚上十點多鐘,特別是寒冷的冬天,街頭人已經很疏朗了,至今還記得一路上的暖暖的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到我家小區大門前,他要拐彎了,如果一個話題聊得投機了,還會在路邊再站上一站。有一次,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半包已經揉得發皺的香煙,一人一根,蹲在路牙石上,倆人翻遍各自的口袋,才發現沒火。相視一笑,各自回家。那時我就知道,安成兄,你是個沉穩善良,可以肝膽相照的過命兄弟。
有時順路到安成兄二樓的辦公室串個門子,安成兄的位上顯得很亂,課本,參考書,學生的作業占去了大半地盤,令我大惑不解的是桌子上還擺著一個電飯鍋,還有碗筷。班主任不都是在學校的食堂就餐的嗎?安成兄何必要這一套家伙事。后來和湯敏老師閑聊時才知道原來安成兄一直在給班上一名家庭經濟情況不太好的學生做飯,完全是自發,純粹是義務。知道情況后,再見到安成兄桌上的電飯鍋,心情就沉重了許多。捫心自問,我為學生做了什么?一只電飯鍋,蓋過了所有的金杯銀杯,一只電飯鍋,勝過了所有的大紅獎狀,一只電飯鍋拷問著我靈魂,一只電飯鍋,榨出了我的卑微。那時我就知道,安成兄,你是個愛生如子,舍己為人的當代雷鋒。
眼看學生要畢業了,眼看學生要走進高考考場了,眼看要見證孩子們的幸福時刻了,眼看要好好地放個假了,眼看要多陪陪家人了,眼看終于可以放下所有重擔好好睡個懶覺了,眼看可以痛痛快打上一場乒乓球了,眼看可以踏上籌劃已久的青海之旅了……天妒英才,還我兄來!眼見你臉色蠟黃,眉頭緊鎖,眼見你虛汗連連,捂腰長蹲,眼見堅強無比的你無奈地輸給了猙獰的病魔!請假中的你還是忘不了你的學生,一天早上又見你騎著那輛自行車艱難地向著學校的方向,一下一下,一圈一圈,整個人都仿佛趴在了車把上,車籃里還有兩袋鹽水,你說早上再堅持陪陪孩子們,中午再到人民醫院輸水。那天的課一定過得很慢很慢,下樓來,見你痛苦地蹲在教室門前,見我要過去攙扶,表情痛苦地笑笑,擺手示意不必,我只好默默離開,在你的學生面前,你要留下堅強和尊嚴。那時我就知道,安成兄,你是個敬業愛崗,鞠躬盡瘁的模范教師。
現在想想,我所知道的楊安成老師還是太單薄,我還想再多了解了解你,我還想再在清晨時分和深夜街頭遇上你那輛自行車和努力蹬車的你,我還想再次見見你那只刷得锃亮的電飯鍋,我還想再次見你趴在我班的窗前悄悄告訴我那個是你老鐵的孩子,我還想見到你不緊不慢的背影和爽朗的笑容……時間你走得太快,生命脆弱地像是一場夢!兄臺英魂必未走遠,今夜,且讓我為你點起一根香煙。天堂里沒有痛苦!安成兄,一路走好!
作者單位:江蘇省睢寧高級中學
作者姓名:張軍